麋鹿橉

阴阳师 荒×安倍晴明
私设 ooc 有


壹
雨是入夜时开始下的。
这算不上一场大雨，却像是有人的情感一样将落雨力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它巧妙的把人的神识引在半梦半醒的那根弦上，这对忙了些许日子不得闲的人来说，无异于折磨。
所以，罕见的，安倍晴明做了个梦。
身为阴阳师，他习于以占卜之术来预知吉凶未来，虽说梦境也有预言的作用，但比起一是一二是二的占卜之术而言，梦境的干扰项太多，不该是安倍晴明这种阴阳师的选择。
这也是他平日里克制自己做梦的原因，小小口诀，换来一夜好眠，狡黠的阴阳师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还未在梦里睁开眼，耳畔就是雨声，连绵不绝的，急促的，如同鼓点的雨声，恐怕是比梦境外的雨还要再急些。
安倍晴明不疾不徐地睁眼，灵动的光在眸中流转了一瞬，尔后又藏拙般暗淡下去。

这是个怎么样的梦境？
四望，是高低起伏的山脉，呈现的却不是平日里山所具有的壮阔之姿，反而是清冷与神秘。
稍远处，则是高大的鸟居。朱红色在这里显得并不明丽，倒是与周围幽寂的色调相呼应。
当足底传来寒意，安倍晴明这才低头，水光映在他浅蓝色的眸中，闪动不绝——底下竟是一片水域。
“奇也怪哉”，安倍晴明心道，不仅水域奇怪，水域上反映出来的月影提醒他抬头望向低低的天空：这样的雨夜里，竟有满月如镜。
多年斡旋于各种险境的经验告诉安倍晴明，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梦境，并不简单，但他素来是见招拆招的人，更喜欢这种一时半会让人琢磨不透的新奇之事。
眼下这个梦境，也算是难得一见的景致，于是，安倍晴明拣了个干净处，施施然地席地而坐。
银发阴阳师默坐了片刻，看了看自己一身就寝时的寝衣，头发更是纷乱，无奈叹气，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自道：“这幅样子，着实不好见客。”
尔后，他抬头，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说：“阁下，深夜请我来做客，请问您这有酒茶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梦境里显得格外响亮。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应。
晴明自嘲的笑了笑，这可能真的只是个普通梦境吧，自己一直以来精神过于紧绷了，还是少想点的好。
下一刻，一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茶再次推翻了他的论断。
还未待安倍晴明反应过来要不要道谢时，那茶盏似乎是有生命一样，自己跳起来，尽数将里面的茶水泼在了安倍晴明的脸上。

“！”安倍晴明就此被泼醒，猛然从床上坐起。随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还好是干的，看来着实是梦。
而屋外，雨还在下，却不似梦里那般急切。
他愣了好一会，才回味过来，自己居然被冷茶泼了。还泼醒了。
这对安倍晴明这样风雅的大阴阳师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经历了这样的梦后，安倍晴明不恼，反倒乐呵呵笑了起来：“只是可惜了那玉露茶啊，真是坏脾气的主人家。”
他从榻上起身，信手在一旁桌案上的白纸上随意涂抹了几笔，看时间尚为寅时，又漫不经心的躺下，准备开始难得的回笼觉。
刚躺好，那双浅蓝色的眼滴溜溜转了一轮，像是在盘算什么，只见他手中捏了个诀，设下了双重禁梦咒，这才不紧不慢地阖了眼。
半宿好眠。

神社内。
排排长烛发散出明亮的光，照亮了整个本殿。不远处传来见习巫女们祷颂的声音，悠远如同轻哼的歌。
神社的主神，御馔津，此刻却拘谨防备地注视着身前闲坐着的男子。
这位名叫荒的神使，本就长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面相，此刻微恼，那张俊脸则显得更为冷峻。

“荒大人，没想到您会邀请他进入幻境”，犹豫良久，御馔津先打破了沉默，她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神使着实不太了解，此人平日借宿在神社里，由于身份高贵，用来接待他的程式都是一等的，但令人操心是他神出鬼没，往往寻不到人。
前些日子，席间偶然听他问起平安京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御馔津心下好奇，没想到看似对什么都不关心的神使大人还会主动问起他人之事来，就多言了几句。
说是多言，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神使的心情，难以揣度，于是御馔津挑了几件世人皆知且颇为传颂的事说了，大抵就是把安倍晴明当成了颇爱施善的能人异士来夸赞。
在说到安倍晴明一日冒险救回被妖怪挂在悬崖边的孩童，以致自身摔下悬崖一事时，罕见的，荒眉头一挑，道：“不是说是一等一的阴阳师么，何故救个人还把自己置于此种境地？”
御馔津讷讷不能解答，只说是自己疏忽， 没把个中缘由弄清楚。
“罢了，”荒一改往日冷峻的神态，像是在低笑，“世人口耳相传，终归有谬误，此人，我还是亲自试试的好。”
说着摆手，这是送客的意思。
御馔津无言，明明这是自己的神社，反倒弄得自己像个客人，但还是行了礼，轻声退了出去。
她想，安倍晴明，这个传闻中惊为天人的阴阳师，会如何应对这位强大又蛮横不讲理神使的“试试”呢？

但她也万万没想到，安倍晴明会当着神使说出要酒要茶这么有趣的话。
这是荒的幻境，自是一切都随着他的心情来的，他想隐身则隐，故而安倍晴明面前，自是空无一物，但要说这位阴阳师在最后是如何锁定荒和她所在的方位并说出那番话来，谁也不知其中玄机。
那一刻，御馔津听到自己内心如雷搬的心跳，她不敢侧身去看荒的表情，只能一个劲盯着眼前朝着他们的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此时此刻，真像足了狡诈妖冶的狐狸。
即使身着寝衣，银发散乱得无序，他眼尾的红痕倒是没有消退一二，反倒在这清冷的幻境中更发明亮而富风情。
再加上做出此番举动，像要糖的孩童，还让人听出撒娇的意味来。
“不得了不得了，”御馔津心道，“看来他是猜出了这非一般梦境，怕是在打趣梦境之主吧。”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得荒冷哼一身，轻抬手，一盏茶出现在了安倍晴明的身前。
其实不仅安倍晴明没反应过来，御馔津也是如此，她眼睁睁看着荒操纵着那盏茶，将之泼在安倍晴明脸上。
“荒大人！”，御馔津出言阻止，可惜为时已晚，那盏茶尽数泼出，淋在安倍晴明清秀的面庞上。
做完这一切后，荒依旧是那派波澜不惊的模样，道：“无妨，茶是冷的。”
未了，还加了一句“他不是在怨我招待不周，吵着要喝茶么，如他愿了。”

御馔津揣摩着荒此刻的情绪，越发觉得这位神使喜怒无常了，诚然，安倍晴明方才那番话是有些玩笑了，但也不至于受到此种“礼遇”。
但没等她开口询问，荒倒是先问起她了：“你觉得，安倍晴明此人，如何？”
“此人我着实不甚了解……”御馔津咬唇，小心翼翼地回答。
“单说方才在幻境中的印象呢？”神使不紧不慢地追问。
话至此，御馔津只得老老实实地答了：“气定神闲，老神在在，悠闲得像只，恩，狐狸。”
说完这话，御馔津的神使白狐稍稍瑟缩了一下。
荒再次低笑，“是了，看他那副波澜不惊、成竹在胸的样子，确实是狐狸，而且是只老狐狸。”身处未名的幻境，居然还能做到闲坐讨茶酒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傻子，就是个极顶聪明的人。
但抱歉的是，他在经历了过往种种后，对人类算不上喜欢，对于这样自恃才华而沾沾自喜的人类，更是说不上半分好感。
他不是要气定神闲么？他遍做得失礼些，看他如何气定神闲！
话虽如此，那茶，是万万不会真泼到对方脸上的。撇开礼节不谈，梦境终归是梦境，梦境中的人不会有任何真实感觉。在那之前，荒会先将对方“请”出幻境，这也是他为何如此肆意的原因。
不过，出于人类自身想象，那位阴阳师是否会在心理上产生“'真的被水泼了”的感觉，那则是高傲的神使大人无法掌控的了。
归根究底，他只是想看看安倍晴明的反应罢了。
说实在的，安倍晴明最后那无措还捎带无辜的神色，着实愉悦了他不少。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荒在心里描摹那人的模样，看来坊间传闻，不得全信，幻境一面，也无法窥见那人心中全貌。
见御馔津神色中有探究之意，荒终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道了谢，叫她先回去休息。

随着御馔津退出殿内，荒自顾自陷入沉思，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轻叩桌案唤来神殿内的神使白狸猫，叫他找出所有关于安倍晴明任务的卷宗。
他倒要看看，这安倍晴明的手段，究竟如何高明。

---
注：御馔津对荒的态度参考了御馔津传记里的设定，可以理解为：上面领导来视察工作可要好好招待啊！这种。
主cp只有荒晴